作者：铜都泠泠生
脱光了衣服，就别来和我谈艺术
近日有媒体报道，在张艺谋编导的《印象·刘三姐》演出中，有位叫王予嘉的姑娘，脱光衣服，不着一饰，作天体表演，还美其名曰：“那是展示人体的美”，是这位小女子真的审美错位，还是想一脱成名？脱光衣服，就是裸体，一个妙龄姑娘的胴体展现在眼前，肯定会强烈冲击观者的视力，最终会直奔主题——性，如此“性引”人，有何艺术可言。目下，社会上裸体秀越演越烈，什么裸体宴，裸体浴，五花八门，裸裸大观，如其遭到指责，他们往往说这是艺术，滑稽的是，艺术倒成了裸体的遮羞布，是吾等不懂艺术，还是彼等在糟蹋艺术？
我们这个民族，是一个含蓄内敛的民族，艺术形式及审美情趣无不表现了民族特性，中国的诗文绘画、处世方法上都忌讳“直露，浅白”，讲究的是隐约朦胧，崇尚的是含蓄不尽，这是中国各个门类艺术理论家的共识，它传承于中国艺术精神根源之地——庄学和魏晋玄学。张艺谋的裸体秀，显然是背离了中国人的思维习惯，作了大胆的创新，然而，他大胆有余，喝彩不足，同样的是，王姑娘也是裸得有余，雅得不足。如果说裸体是艺术，那绝不是说脱光衣服光溜溜的就是艺术，那只能说是对艺术的曲解，或者说是不懂艺术的搞笑。
真正崇尚裸体美的人不是中国人张艺谋，而是古希腊人，古希腊人在首创奥林匹克体育运动时，就发明了赤身裸体的艺术，在他们眼里，体育盛会是人体骨骼运动的精彩表演，而裸体者表现的是希腊的“纯洁性”，西方人与东方人相比对女裸体有着更宽容的表达方式，但他们表现形式大多体现在绘画上，而非舞台上，佛罗伦萨的托斯卡纳艺术，是耽于声色，放纵情欲，推崇感官主义，最典型的是现实主义大师安格尔，对待裸体绘画穷追不舍，可惜的是，他只停留在表现肉欲的自我陶醉的境界，每当他试图通过那些富有弹性的乳房，丰腴的大腿来创造性感篇章时，他的绘画就被情欲横流的一堆腐肉的场景掩盖了庄严感、神圣感，整体画面与主题失去了精神上的联系，使自己不自觉地滑向于“求实”的泥沼中。
今天，当王姑娘站在舞台上，脱光衣服时，我们看到的是她乳房涌动着青春的活力，修长的大腿撩拨着欲望的节奏，令观者血脉贲张，这一刻，人的纯洁性不被破坏是不可能的，可以说，面对这么一个活生生的香艳，观者除了感官愉悦外别无他求，你能说这个女性引起我们的冲动仅仅是为了解析数学上的“黄金分割律”，或是分析解剖学上的运动系统？显然，这种辩解是无力的，不可否认的是，在艺术情感各种表现形式中有性本能的影子，在精神反射在形式过程中，性本能的踪影清晰可见，欣赏者往往是象动物一样经受着情欲的煎熬，成了塞贡扎克的“感官论”者，最终，张艺谋创作在王姑娘的如此出镜中达到了目的，那就是艺术的附生物——巨大的商业利润如雪霏霏，但在日进斗金的同时，艺术在低级趣味中却被作践得一文不值，同样王姑娘也被人作践的一文不值，因为，她裸露的不仅仅是形体，而是自己的灵魂。艺术，并非是一种特权，它是人类共同的声音，艺术一旦被某一权威阶层的精英所垄断或操持，便不复为广大民众所接受，那艺术便不称之为艺术。
我们知道，裸体艺术，不是裸体反映艺术，而是艺术规范裸体，创作者从自然物中提取象征形式，是为了实现精神表达，并通过生理性的超常冲动向主导的感官冲动方向发展过程中，让灵魂进入圣洁的身体，作一次精神的升华，来一次人性的洗礼，这时，人在精神越崇高时，人体才越见其美。可笑的是，张艺谋奉献的是东施效颦的浅陋，他不可能比大师们高尚多少，我们知道，毕加索面对女裸体，思绪是混乱不堪的，丁托列托每当遇到威尼斯女人，并会以巨大的激情亢奋来歌颂肉体，但人性上证明这是他们个性上的败笔。当然，裸体艺术的创造，即有社会历史原因，也有意识形态原因，艺术家往往通过裸体艺术，宣扬个性化，自然化，强调非理性的直觉，以及下意识的本能，这种自然主义艺术，往往是想取悦于大众文化，但缺乏智性成分，只能代表少数的文艺作品欣赏者，张艺谋的裸体秀，虽不敢说是野蛮粗鲁的艺术语汇，但肯定是装腔作势，矫揉造作的媚惑，其作品是以挑逗的肉欲来满足观众的感官愉悦。
我们的欣赏习惯，还是认同提香的《原罪》中，女人用树叶遮挡下身，夏凡纳的《夏》中，女人用饰布遮挡，来创造一种神秘感，画面的不尽意，令人浮想联翩，从而发掘人体美以提炼灵魂，传达艺术审美的旨趣，而这种旨趣，与中国文化是相通的。中国文化，之所以让世界着迷，就是因为具有东方的神秘感，诚为老子所说：“道之为物，惚兮恍兮”，中国的文化艺术，无不包含着这种规律，如在文学上，曹植《洛神赋》中描写的洛神女，是翩若惊鸿，婉若游龙，其形是：“披罗衣之璀粲兮，曳雾绡之轻裾”，在绘画上，周方《簪花仕女图》仕女薄如蝉翼的绮罗，衬着半露的乳胸，臂的肌肤，半隐半现，如薄雾笼罩，倍加含蓄，在园林艺术中，园林的回廊转阁，九曲弯桥，赏者移步换景，渐入佳境，中国文化理论思想，都是强调艺术作品虚中有实，实中有虚，隐隐约约，朦朦胧胧的“含蓄美”、“曲折美”，作品表现的是“神”，而非“体”，从绘画到哲学，再到其它艺术领域，概莫能外，李渔《闲情偶寄》中说：“人尽知者，或说一句，留一句，令人自思”，说得就是这个道理，所谓花半开时，酒微醉时，方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美，回眺张艺谋编导的裸体秀，却是一竿子到底，让欣赏者一览无余，了无牵绊，痛快是痛快，但少了痒痒的喜逗感，探究的神秘感，没有了林语堂老先生所说的：“留出一点想象的余地”这么一个意境。
美，并非他物，只是对生活的理解和感悟，当今，如果裸体毫无遮掩，是因为现实是赤裸的，我们的艺术已沦为商业的鸨婆，在物欲横流的社会，年轻女子甘为一脱成名，知名艺术家敢为一脱开镜，也就毫不奇怪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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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6-11-6 17:08:25